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。
重生之后,穆瑶笙又一次听到了那热闹非凡的锣鼓声。
她心里清楚得很。
是那个住在敬客楼柴房,穷困潦倒的学子张业,如今高中状元了。
这个现在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寒门子弟,将来可是会权倾朝野的大人物。
不过这一世,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。
她不会再嫁给他,也不会再羡慕他未来的荣华富贵。
……
敬客楼的雅间里。
十六岁的穆瑶笙静静地低着头,少女脸上没有一丝对外面热闹的好奇。
上辈子,也是这一天,她和小姐妹们玩累了,就在敬客楼的雅间里等着家人来接。楼下突然热闹起来,她好奇地探出头去看。
就看到了那个如青竹般挺拔的张业。
他被人群簇拥着走出来,书里对男子所有的美好描述仿佛都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。
那个眼高于顶的掌柜亲自包了银子,客气地递给张业,让他去打赏别人。
张业礼貌地拒绝了,他脸上没有突然得势的欢喜,也没有寒窗苦读二十年的悲苦。
他站在人群中,就像初入繁华之地却已经拥有了沉稳的智慧和处变不惊的从容。
也就是那一刻,她远远地看了他一眼,那一幕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,生根发芽。
后来在春日宴上,太后姑姑问她:“你可愿意?”
她害羞地点了点头。
不久后,她就十里红妆、良田万顷地嫁给了她的如意郎君。
上京城里的人都嘲笑她,说她身为太后的亲侄女、安国公府的嫡女,却嫁给了一个寒门子弟,真是自甘堕落。
但她却觉得张业是人中龙凤,值得她这么做。更何况,她难得遇到一个真心人。
事实证明,她的眼光确实很好。
张业从七品翰顾做到了二品大员,功绩赫赫,打了所有人的脸。
这时候,人们都说她有眼光,会识人。不仅相公有本事,还对她疼爱有加。昔日的小伙伴们都后悔当初没有慧眼识珠。
穆瑶笙不屑地冷笑了一声。
这些人脸皮可真厚,怎么敢这么想。朝中势力复杂,多少人诋毁张业是靠岳家起家的,他的仕途也曾百般艰难。
穆瑶笙不否认张业有父亲的扶持,少走了很多弯路,但她更相信张业的努力。
十多年来,他笔耕不辍,事事勤勉,从不懈怠。每一份荣耀都是他应得的。即便没有她,假以时日,张业也一样能功成名就。
张业最让她感动的是,安国公府出事的时候,他不顾所有人的劝告,毅然帮她救出了她那个好赌成性的大哥,还有她那个私自调兵的二哥。
即便从耿直的忠臣变成了包庇妻兄的奸佞,他也毫不动摇地站在她身边。
这也是上京城的女子们咬碎了手帕,嫉妒她的原因——不离不弃。
穆瑶笙也一直这么认为。
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,她也觉得自己婚姻幸福,此生无悔。
可她偏偏知道了。
她敬若母亲的长嫂,那个住在后院的长辈,竟然是张业以前的妻子。
她倾尽关系请来的名师,当作大儒来培养的侄子,竟然是张业的亲儿子。
呵呵!
这可真是出好戏。
如今,那个女人的孩子中了举人,张业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李沁雯觉得有底气跟她闹了,事情可以抖出来了是吗!
李沁雯跪在张业身后,凄婉地看着穆瑶笙,声音瑟瑟发抖:“瞒着妹妹,是为了妹妹好。妹妹何须发这么大脾气?老爷对你的心,你难道不知道吗?我已经退了一步了,妹妹再这样跟老爷闹,对得起老爷跟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吗?”
哈,她怎么从没发现李沁雯这么能说会道,而且还有一张娇媚无比的脸!
把倒打一耙说得理直气壮,明明她婚前问过张业有没有喜欢的人,他说没有。
现在是什么意思?她还要感恩戴德,谢谢她相让了?
她以最高规格供养的是嫂子,不是贱人!
亏她当年看她可怜,怕她这个逃荒而来的长嫂被人看不起,给她请教习姑姑,怕她不熟悉上京的规矩,让她住在郡主府。
结果养了个贱人!
“妹妹!你太过分了!怎可出言伤人!老爷何曾负过你?思贤何曾没叫过你婶娘?你出身高贵,贵不可欺,当初老爷怎敢不从?如今你是张家主母,人人敬重。就连你儿子不争气,老爷也想牺牲我儿子的前程为你儿子铺路,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?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甘心!你对得起老爷吗?”
穆瑶笙差点笑出声来。
谁闹了!
还有——
她儿子不争气!?
她儿子是张业的长子,安国公府的外甥。就算是个废物,上京城的所有官职也任由他挑!还用得着她儿子铺路!
“老爷,我心口痛,你们夫妻间的事,自己解决吧。”李沁雯扶风弱柳地走了。
穆瑶笙差点气晕过去,她从来不知道这女人如此弱不禁风。
但是,穆瑶笙又清楚地明白,李沁雯为什么敢“忍气吞声”二十年后,“不小心”把事实泄露出来。
因为张业对她有恩,张业救过她大哥、二哥,她父母、姑姑早已去世多年。
她有天大的不愿意,也不能把这件事闹开,否则就是她忘恩负义、贻笑大方!
只是她安国郡主,怎么咽得下这口气!
她没有立场跟张业闹,跟自家不争气的兄长闹总行了吧。
保不住安国公府的招牌,干脆过继她儿子,让她儿子继承安国公府。
嫂子不同意怎么办?
不同意就滚!拿她换来的前程,有什么资格跟她说不!
她在娘家发泄怒火,大哥、二哥却找人绑了她,警告她说,他们找张业办事是给了张业银子的,是公平交易。
如果不是看在张业如今的权势上,她未必能踏入安国公府一步!再有下次,别怪他们不客气!
她不敢置信地质问张业。
可张业早已不是当初的张业,他不怒自威,目光摄人:“安安,一把年纪了,别闹了。”
这是“闹”!
张业以为她在闹,也是,现在的他,确实觉得这些是小打小闹。
穆瑶笙哭了。
她拒绝张业再进她的院子。
“长嫂”期期艾艾地来找她:“妹妹命真好,哭一哭,闹一闹,老爷连我新得的丫鬟都不看了,只惦记着妹妹高不高兴。妹妹该多体恤夫君才是。”
“出去!”
李沁雯毫不畏惧,她儿子中举了,相公有权了,会怕一个拔了牙的郡主:“好,好,我出去。脾气怎么还这么大?以前你可最听我的,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。郡主忘了?”
“滚!”那是耻辱。
李沁雯甩袖就走!
穆瑶笙倒在榻上,目光空洞,几乎想不起李沁雯刚到上京时低头哈腰、讨好她的样子。
她真是把她养得太好了。
……
穆瑶笙病了。
御医说是心病。
听起来很矫情的病症,但她却真的病得无法起身,甚至没力气主持儿子的弱冠礼。
儿子以为她装病跟张业生气,劝她不要让父亲为难,很多事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。
穆瑶笙看着儿子。
大哥、二哥让她识相点,说是为了她好。李沁雯说,不告诉她婚事也是为了她好!
都是为她好。
穆瑶笙突然不知道,什么是不好。
……
穆瑶笙跟张业提出和离,说,她不稀罕张夫人的位置。
张业让她别使性子,将她关在院子里,夜夜留宿。她挣扎,他只当她闹脾气!
她想让大哥二哥去坐牢,哪怕二哥被处决,事情也算解决个痛快。
大哥却觉得她疯了,说这样的胡话!
她倒是想疯。
可女儿的婚事迫在眉睫。
长子的前程近在眼前。
她能怎么办!
……
深冬的大雪覆盖了上京的街道。
人到暮年的穆瑶笙披着裘衣,站在长廊下,心中明白,张业才是真理,她的想法无关痛痒。
如果她还想给自己的孩子留最后一点体面,她还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。
她就该安安分分,讨好张业,保住她宰相夫人的位置。
可,她怎么甘心!
这样的日子她宁愿不过!
待最小的女儿成婚后。
穆瑶笙以思念姑姑为名,削发为尼,常伴青灯为国祈福。
这是她不让自己发疯、不让儿女沦为上京笑话的唯一的路。
……
每逢修沐,张业都会上山看她。
她不见。
他就等在外面,陪她说话,仿佛年少时,他哄她的每一个夜晚。然后枯坐一夜,留下满墙思念的诗句,蹒跚离开。
穆瑶笙冷冷地站在山道上。
这些诗句,除了感动上京的小姑娘,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。
第002章 相遇
敬客楼的雅间里。
穆瑶笙不好奇,但有人好奇。
坐在她旁边的两位贵女打开窗,好奇地探出头:“好像有人高中了?”
“竟然中了状元!”
“郡主,你快看啊。”
穆瑶笙慢慢捡起掉落在脚边的手帕,悠悠然放在膝上。
外面已经锣鼓震天、闹成一片。
“恭喜掌柜的慧眼如炬!”
“敬客楼要改成状元楼了!”
掌柜的笑得格外畅快:“当初我看张学子便卓尔不凡,有一种文曲星的贵气,果然中了!”
上京城沉寂六年后,第一场科举考试的状元,怎么不值得恭喜。
张业站在人群中,克制不失节气地回礼,端方沉稳。
兵部尚书之女江筝,不自觉地抓住穆瑶笙的手:“郡主,状元郎长得真好看。”
穆瑶笙笑着给自己斟杯茶:“好看就好。”他当然好看,未曾被岁月染色的年岁,才能与孤傲并重,也曾迷过她的眼。
江筝嗔她一眼:“郡主都没看就敷衍我。”又巴巴看向窗外,突然惊呼一声:“啊!小心。”
来了。
刘雅风同时惊呼出声,继而,松口气,举止雍容大方:“幸好没事。”
江筝惊疑不定,转过头,拍拍胸口:“好惊险,要不是状元郎小女孩就危险了,状元郎人真好,就差一点,小孩就受伤了。”
刘雅风羞涩地点点头:“是啊,状元人很好。”
穆瑶笙笑笑,她们把事情想简单了。
从捷报传来那一刻,他的仕途就开始了。
他今日的所作所为,即便一开始是无心之举,后来将小姑娘交到她父母手里,更多的是为前程考虑。上京城的门客派系、繁杂万千,考察品性的不在少数。
“状元郎看着年岁似乎不大?”刘雅风声音很小。
穆瑶笙的视线从她身上略过,又漫不经心地移开。
刘雅风脸颊通红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江筝没心没肺地点点头:“我看着年龄也不大,郡主,我听到他们说状元郎叫张业,我哥哥好像买过他一幅画,郡主,你说——我哥哥是不是很有眼光?”说完,意有所指地眨眨眼。
穆瑶笙仿佛没看懂她的意思,她不可能和江家联姻:“是,最有眼光。”
“我家好像也有一副……”刘雅风声音更小了。
穆瑶笙将斟好的茶推到刘姐姐面前,情窦初开,多么熟悉,只是明年初,李沁雯就会带着孩子找过来。
穆瑶笙可不觉得对方是省油的灯,刘姐姐未必是她的对手。
不过,也许自己杞人忧天也说不定,这次没有自己“逼婚”,李沁雯或许根本不用委屈自己。
庄嬷嬷掀开帘子,看到郡主松口气:“奴婢见过郡主,见过两位小姐,郡主,府里的马车到了。”
穆瑶笙起身。
丫头、仆妇立即收拾郡主的东西。
穆瑶笙缓缓颔首:“我先走一步。”
所有人起身:“恭送郡主。”
……
敬客楼外停了一行华丽的马车。
御顾军开路,所有闲杂人等禁行,压迫感十足。
最中间的华丽马车上缀着安国公府的标志,四匹脚踏白雪的棕色骏马并驾齐驱,单是一匹拎出来,已是上京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,更何况有四匹同列。
庄嬷嬷恭敬地掀开车帘:“郡主,可是要回府。”
“去长亭街。”
“是。”
车架缓缓驶离,行人才渐渐又行到中间。
……
脏乱的城西区,顾琳渊压住涌到胸口的腥甜,将人高马大的男人按进粪坑里,嘴角轻蔑地上扬:“清醒了!”
屠户奋力挣扎:“唔,唔……”
打扮得像妇人的少女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,她脸上那片淤青显得格外扎眼,忍不住轻声呼唤:“顾哥哥……”她怎么也没想到,时隔这么多年,还能再见到他,而且他还不远万里地赶来,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。要是当初……
“是要活口,还是死尸。”顾琳渊说得云淡风轻,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。他那消瘦的手掌紧紧地卡在男人的脖子上,好像随时都能将其脖子折断。
大汉挣扎得愈发剧烈。
少女无力地瘫倒在地上,声音微弱地说道:“全……全凭顾哥哥做主。”
“咔嚓”一声!
男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。
……
顾琳渊心里清楚,自己不过是臭水沟里的一只老鼠,但他却有着一股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劲儿。
小时候,别人在掏粪,他却偷偷钻进学堂的狗洞,只为能听上几句书。
别人在田里耕地,他就在沙子里练习写字。
大家都嘲笑他心比天高,命比纸薄,他也自嘲自己就是一条贱命,却还妄想逆天改命。
可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下毒、暗杀,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。他要是想带着母亲逃离这苦海,就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!
顾琳渊手里随意地转着折扇,身形修长,却歪歪斜斜地靠在博古架上,一副没正形的样子。
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衫,一看就知道根本买不起这里的东西,可他的语气却丝毫没有一点窘迫:“这把折扇也太贵了,你便宜点卖给我,就当是结个善缘。”
谁要跟你结什么善缘啊!掌柜的被吵得脑袋都疼了:“五百文,一文都不能少。”这年轻人,每天都来,雷打不动。他这文房楼还从来没卖过这么便宜的东西呢。要不是看这年轻人不像脑子有问题,早就把他轰出去了。
顾琳渊陪着笑脸说道:“这样吧,三百八十文,我二话不说,直接拿走。”
“你干脆把我拿走算了!走,走,别在这儿捣乱!”
这时,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:“掌柜的,三百八十文就卖给他吧。”
顾琳渊回头,透过博古架的缝隙,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。她穿着一袭雪云纱的长裙,襦裙上金线环绕,走动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,手腕上的掐丝手镯雕刻得十分精美,简直巧夺天工。
她那粉白的脸颊就像上好的凝脂白玉,眼睛比明月还要明亮动人。
顾琳渊一下子愣住了,满屋子的珍宝,在她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,根本衬托不出她一丝一毫的美貌。
顾琳渊赶紧移开了目光。
掌柜的早已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:“小的见过安国郡主,祝安国郡主福寿张宁,平——”
“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?”
“回郡主,好了好了,郡主请上楼。”
穆瑶笙抬脚上楼,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少年站的地方看一眼。
顾琳渊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,他把手里的折扇放回博古架上,神色有些悠然。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出众,但也不至于透明到让人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吧。
第003章 与你的距离
小二走了过来,说道:“算你运气好,郡主替你求情了,三百八十文拿走。”
“二百八十文。”
小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见过不要脸的,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。
“那我不要了。”顾琳渊说着就要转身。
小二赶紧把他拽了回来,郡主都发话了:“给你,给你。”算他们倒霉。
“谢谢小哥,以后我一定照顾你的生意。”
“不用!”
穆瑶笙回头,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,这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,好像是……顾琳渊?
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年少时的顾琳渊,不太确定。更何况,顾琳渊怎么会出现在上京城呢?
他应该没来过上京才对啊。
说来也巧,如果张业是寒门子弟的灯塔,那顾琳渊就是寒门里的毒瘤。
两人出身差不多,但仕途却有着天壤之别。
顾琳渊出身于乡野,是个泥腿子,没参加过科举,也不是京官。不知道被哪个偏远地方的县令看中了,在穷乡僻壤做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。
可就是他,打下大夏朝三河九江以南的大片领土,个人势力横跨百里江河,自成一派。要不是死得早,都要动摇国本了。
按说这样的人,就算出身不好,也该得到重用才对。
可事实并非如此,因为他手段卑劣,刚愎自用,奸邪狠辣,是一个没有任何立场可言的小人。死在他势力范围内的世家子弟不计其数,上京城没有不恨他的。
所以他也从来不去上京。
穆瑶笙确实没见过他,知道他,是因为他死后五年,西北铁骑进犯大夏,是他的人挺身而出,成为大夏唯一的战力。他打下的领土,沃土千里,为大夏输送了源源不断的粮草和马匹。
这样的人物,她也只是在二十八岁时,对方扣押了她八条货船后,她一怒之下南下,远远地听过他的声音。
现在再看,别说扣她几艘货船,就算他性格狂妄、固执己见,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没有他,家国都覆灭了,还谈什么个人呢。
只是顾琳渊少年时期就伤了身体,短命,他的一生注定只是昙花一现。
穆瑶笙没想到,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他。
可如果真的是他,凭他的手段,上京城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“微蕊。”
“奴婢在。”
“让石头去打听一下,刚才楼下买扇子的人是谁?小心点,别弄得人人皆知。”
“是。”
庄嬷嬷不禁往后看了一眼,郡主突然问一个年轻男人做什么?那年轻人长什么样来着?
……
楼外。
顾琳渊敲着手里的折扇,“刷”的一下打开,上面是一幅小桥流水图。他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,是安国郡主吗?
突然,一个穿着锦服的男子瞬间将他拽进胡同里,眼里满是激动,根本掩饰不住:“定了!我这辈子就没见我爹如此扬眉吐气过!我即将就任镇河县县令!”短短三个月,他从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二世祖,中了同进士,马上要外放成为一县父母官。
“恭喜。”顾琳渊的语气淡淡的。
“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?这都是你的功劳。”停了六年的科举,在大考前,突然曝出考题泄露,朝野震动,上下收紧,监考更是换成了一方大儒。
可谁知道,人心惶惶的科举舞弊案就是眼前这个人做的。也是他,在一层又一层的监考中,毅然给他作弊,让他中了同进士。可谁敢质疑,谁敢说他不是凭本事考上的。
林墨怎么能不激动呢,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朝堂的风云变幻,简直激动得睡不着觉。
顾琳渊将扇子一点点合起来:“林公子家学渊源,耳濡目染之下,中同进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,跟顾某有什么关系。”
林墨立即点头,是他给兄弟丢脸了:“我们下一步怎么办?我真去上任,那可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。”
“凭本事得来的位置,为什么不去。”多少进士想去还去不了呢,林墨该感谢他有位正四品的父亲。
林墨想想也是:“那就去。哥,这是一百两,千万不要客气,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。”
顾琳渊看了一眼,接过来:“你比我大。”
“有什么关系,咱们之间凭本事说话,走,喝酒去,我请客。”
顾琳渊被拽得踉跄了一下,又忍不住向楼上看了一眼,却什么都看不见:“你知道安国郡主吗?”
“知道。”林墨突然看了他一眼,虽然他觉得自家兄弟很厉害,但有些人真不是厉害就能想的:“哥,你问郡主做什么?”
“没什么,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,随便问问。”
林墨松了口气,也是,自己都不敢肖想的人,他兄弟更没戏。
第004章 痴心妄想
晨光照在破庙那折断的木梁上,鸟儿鸣叫,虫子苏醒。
顾琳渊睁开眼睛,梦里一双素手,捏着折扇,挑起他的衣襟,问道:‘你配吗?’
配吗?
顾琳渊从房梁上跳下来,用清水洗了洗脸,让自己清醒清醒。
她离他太远了,梦一下都是奢侈的事情,远不是他该想的问题。
庙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。
一个穿得比顾琳渊还破烂的小孩,仰着头站在他面前:“你该结钱了,一百个铜板,快点!”
顾琳渊看了他一眼,把毛巾扔在竹竿上:“说好一个月一结,你干够一个月了吗?七十文。”
“今天是月底,而且,是我没来吗,是我没找到你。”
“书童有不认字的吗,七十五文,不能再多了。”
小蚊子瞪了这个抠搜的傻X一眼,穷得都住破庙了,还想请认字的书童,自己肯哄着他玩,他就该谢天谢地了。住在城西的,谁会读书啊:“七十五文,不能少了!你真给?”
“看不起谁呢。”顾琳渊从摞满补丁的袖子里掏出更破的钱袋:“等着。”
小乞丐不敢相信,这个傻子真给他铜板,七十五文整整齐齐的。
“愣着干什么,收拾铺盖去。”
“好嘞,老爷,您瞧好吧。”
顾琳渊转身看着破庙大门,想起停在长亭街上的华丽车驾,确实有些痴心妄想了。事情办完了,他该离开了。
阳光照在屋顶上,他又觉得,临走前,他未必不能参加一次秋霜宴。
她会去吧。
……
林墨不想带着顾琳渊去:“那是什么地方,长公主的别苑。”
“你有没有请柬?”
怎么就不懂呢:“有,可我去了也是个添头,顾兄,你知道秋霜宴去的都是什么人吧。”
“你哪来那么多话,小厮的位置给我空出来。”
林墨想哭:“顾兄,你不是去看郡主的吧?”
“我去看看你以后的对手,总不能当一辈子县令。”
林墨立即来了精神:“你重点看谁,觉得谁能下手!”他兄弟果然没令他失望。
“再说吧。”
“你看我们要不要拉个人下水,听说秋霜宴是长公主奉太后之命给安国郡主相看夫婿,去的都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,总有几个合适的纨绔子弟跟咱们混吧。”
顾琳渊看了他一眼。
林墨肯定地点点头:“将军府家的长子,侯府的世子都是章台走马的好手。”
“是吗?”以她的年龄,确实该议亲了。
“当然,都喝过酒,别说,秋霜宴那排场,皇上选妃不过如此了。”
顾琳渊皱了皱眉头:“谨慎点,小心祸从口出。”
林墨立即闭上了嘴。
……
安国公府内。
微蕊掀开玉帘,便看到一双纤细的手慢慢离开水面,指尖一弹,泉水与花瓣跌回水中,水珠从指尖滴落,白脂如玉,一时怔愣。
穆瑶笙看了她一眼。
微蕊立即回过神来,暗恼自己不争气:“郡主,奴婢打听清楚了。”
穆瑶笙接过毛巾:“都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微蕊上前,捧过郡主的手,虔诚地擦拭着:“郡主,那日文房斋出现的人叫顾琳渊,是外乡人。”
穆瑶笙愣了一下,莞尔一笑,真的是他。
……
“小厮的衣服这么难看?”
林墨无语:“已经很好了,你看你以前穿的什么?”
“凑合吧。”
“你还凑合,你上一件都是补丁。”
……
枫叶如火一般,铺满了京郊的别路。
银杏漫黄,好似灿灿的锦绣前程。
天还没亮,长公主府别苑外就已经车水马龙了。
迎来送往的管家仆妇络绎不绝。
林墨坐在马车上,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衣冠,他现在也是半个官场人了,要脸:“进去了跟紧我,别走丢了。”
顾琳渊放下窗帘,不愧是京郊东山,此地别苑顾立,世家庄园一座连着一座,果然穷奢极侈名不虚传。
马车停了下来。
林墨深吸一口气,有点紧张,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,怎么能不紧张呢,平时都是和二世祖们狎戏:“你看我发髻歪了没有?”
顾琳渊直接扶他下车。
“身份,身份。”
别苑外场地十分广阔,正院大门全部打开,可容纳八辆马车同时出入,六头石狮子威风凛凛,庄严肃穆。来往的人群,环珮绫罗,富贵荣华。
不见枯骨、残垣。
“林墨兄?”
“沈兄。”林墨挺起胸膛,以前沈厚山哪里肯搭理他,现在也称兄道弟了。
“一起?”
“沈兄请。”
“林兄,你这是已经选定去处了?”
“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,沈兄你呢,怎么打算的?”
“我爹让我先在翰顾院待上几年看看情况,你知道这次的新科状元吗?他也选定了翰顾院。”
顾琳渊听后并不意外,翰顾院确实是个好去处,只是如今朝中掌权的是皇太后。
“他来了没?”林墨还没见过这位状元,“听说他出身不怎么地?”
沈厚山压低声音:“传喜的人去的时候,状元还在酒楼里帮忙打下手呢。”
“那出身确实挺一般的。”林墨说完,突然想到自己身边有个出身更一般,却在科举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人,赶紧闭上了嘴。
第005章 我读你写
别苑的后宅里,鲜花盛开,女客们早已就座。
老夫人们带着儿媳们聚在一起看戏。
小姐妹们则在花园里扑蝶嬉戏。
正堂的主位上。
长公主拉着穆瑶笙的手,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,本该亲上加亲,可太后偏偏……”
穆瑶笙只是笑而不语,心里想,有本事你大声点说啊。
她姑姑并不是皇上的生母,太后嫁入皇家时,先皇都已经五十岁了,姑姑一生都没有生育。
“要我说,你们俩最合适了,如果你坚持,太后肯定会顺着你的。”
皇上想要亲政,就只想到求娶太后侄女这一个主意吗?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能,难怪后来会被齐王取代:“姐姐,您说什么呢,皇上一直把瑶笙当妹妹看待。”
长公主尴尬地笑了笑:“你看看我,真是老了,老了。咦?外面怎么这么热闹?”
“回长公主,是前院的风筝落到后院来了。”
在场的老夫人们都笑了:“这些孩子们啊,一刻都等不及。”
长公主也笑着,松开了穆瑶笙的手:“这都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的,快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风筝,不用陪我们这些老骨头了。”
“长公主才不老呢。”
“就你嘴甜,难怪太后喜欢你,我都喜欢。”
……
与前院一墙之隔的后院里,早已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。
有的落在树梢上,有的落在花圃间,还有的被丫鬟们捡起来,整齐地放在石台上供人挑选。
这是秋霜宴的老传统——飞翼。
未婚男子将未署名的诗或画提在风筝上,风筝飞过高墙,供墙内的未婚女子品读赏鉴。
女子可以挑出自己喜欢的,将手里的绢花别在风筝上,每位女子手里有三朵绢花,得到绢花最多的风筝,可以从花海别苑带走一盆花中之王。
这是男子的荣耀,也是女子的眼光体现。
穆瑶笙的到来,让园中安静了一瞬。
众女心中五味杂陈,既怕她挑中了自己喜欢的,又怕她挑不中自己喜欢的。
众所周知,安国郡主虽然性格张扬,但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,眼光绝对不俗,她若看不中,岂不是显得自己都没眼光。
江筝活泼地迎上来,手里的绢花只剩两朵了:“郡主一路看过来,可有喜欢的?”
穆瑶笙帮她摘下发丝上的花瓣:“都还不错。”
“郡主,您这是敷衍我呢。”
“又有风筝飞过来了。”
……
林墨一转眼就看不见顾琳渊了,吓得赶紧找过来:“你干什么呢,吓死我了。”看清他在的地方后,也理解了。
地上的风筝多种多样,笔墨都已经铺好了。
“走了,新科状元来了,我带你去看看。”
顾琳渊站在原地不动。
林墨看看地上的东西,再看看他:“你不会是要——”顿时跳脚:“我不干!”
顾琳渊把林墨拎到前面:“我读,你写。”
林墨不愿意,他的字拿不出手。
顾琳渊不介意,已经把他拖过去了。
菊园门口突然一阵骚动。
一些人停了笔,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“是张业。”
“他身边的是——易老先生?”
更多的人停了笔,去迎接易老。
林墨想跑。
又被顾琳渊‘请’了回来。
林墨苦着脸:“顾兄,状元都来了,我就是写也是凑数,再说,我的字真配不上你的诗。”
顾琳渊坚持着,却也看了一眼门口,这个人他当然知道,或者说所有参加科举的人,他都研究过。
顾琳渊收回目光,磨好墨把笔塞到林墨手里。
顾琳渊读一句,林墨就苦哈哈地写一句,字写得像狗爬一样,还糊了一片。
张业站在人群中,温文尔雅,如同君子一般。
易老语重心长地看着他:“别总想着卷宗,多和同龄人交流交流。”老人家说完,把得意门生交给至交的儿子就走了。
“恭送易老。”
林墨赶紧把最后几个字写完,脸都绿了。这下全上京城的女眷都知道他写字丑了。
“既然是新科状元,文采肯定不俗。”人群中有人挑衅。
张业好像没听出来,客气地拱手:“不敢当。”
昌侯府的蒋世子有些不悦,张业是他带来的人。
说话的人毫不畏惧,谁还不是上京城的世家子弟呢:“我们久慕张状元的才华,不如作诗一首,让我们开开眼。”
蒋世子刚要开口。
张业温和地上前一步:“在下献丑了。”
林墨瞬间看了顾琳渊一眼,深觉自己的小厮被别人的气度比下去了,看看人家,再看看自家以下犯上、穿得灰不溜秋的属下,简直没法比。
顾琳渊神色淡淡:“看我干什么?墨干了吗?”
“我立即吹。”
顾琳渊点头,林墨有一个优点,就是听话、识相。这也是他选中他的原因。
不远处,新的风筝早已铺好,笔墨都已经浸润好了。
周围围了一圈人。
顾琳渊也走了过去。
张业提起笔,笔走龙蛇,笔锋锐利:
零落己身不枯荣,
孤高临渊定寒霜。
不隐世外青绿处,
犹见江山锦满园。
“好!好字!”
“孤高临渊定寒霜!”
“不隐世外青绿处!”
“好诗!”
林墨从人群中冒出头,一脸生无可恋:我们是不是完了。
第006章 前夫的看法
顾琳渊把他的头按回去:“你吹干了?”有功夫凑什么热闹。张业如果没两把刷子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?
只是,他在诗词上的造诣似乎又精进了不少。
蒋世子挑衅地看向燕世子:“不知燕公子是准备了诗还是画?”
“不劳蒋世子操心。”
“我是不操心,毕竟该操心的是张学士,不知道一会怎么把花王搬回去。”
周围一片笑声。
张业慢慢放下笔,对四周的一切没什么感觉,高位坐久了,已经不习惯这样的热闹。
他记得,他是在去护国寺的路上,那段时间因为国务繁忙,很久没有去见安安了,他连夜套了马车去见她。
睁开眼时,却被簇拥着告知中了状元。
简直荒谬,他的一生坦荡没有遗憾,也不想回到少年时期。
可说到遗憾,张业有一个,那就是安安。
他那位老了老了还跟他闹脾气的娘子。
虽然他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,但既然她介意,有些事,这辈子她永远不用知道了。
想到自家让人头疼的娘子,张业又好气又想笑,一个李沁雯而已,就闹得不可开交,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
谁家一大把年纪的当家主母像她一样,为个女人跟自家老爷闹成这样,就她被纵得无法无天。
尤其安安出家的那天,他气得头昏脑胀,险些吐血。
他待她哪点不好,何曾负过她,她闹脾气打杀了李沁雯身边的管事嬷嬷,他说什么了!
结果,她丝毫不见他的真心!
张业有时候真被她气得不行!
知道自己重生后,他怄气地想着干脆不娶她,看谁还受得了她的脾气,谁家能这么纵着她的性子。
张业想着想着便气得发笑,算了,始终是自己的娘子,虽然脾气大、又娇气,但最得他心,以后多教一教,好好开解,总会好的。
张业将风筝放好,想着她应该没有来,她最讨厌参加这些宴会了。
张业脸色多了抹温柔,若知道他写诗给其他女子看,又要闹了。
……
“哎呀,这个风筝上的字好丑。”
穆瑶笙刚要看一眼。
一支风筝慢悠悠地落在她脚边,上面的诗,她再熟悉不过。
零落己身不枯荣……
穆瑶笙立即撇开头,收回脚,沾一下都恶心。
刘雅风走过来,弯下腰,捡起风筝:“咦?”显然认出来了,慌忙看眼郡主。
穆瑶笙已向江筝走去:“怎么个丑法?”上京城有不少张业的诗稿,刘雅风能认出并不稀奇。
江筝将风筝扔下,简直一言难尽:“太丑了。”
穆瑶笙看到狗爬一样的字,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,也忍不住唇角抽搐,这是字?
“他画幅画也比写首诗强吧。”
穆瑶笙点头,刚想吐槽两句,想到什么亲自弯下腰,捡起落在地上的风筝。
敛香入枝骨,
风魄不慕春。
杀尽万千色,
独尊一支魂。
“郡主,快扔了,你也不怕脏了手。”
穆瑶笙的视线还在这首诗上,神色温柔,想不到他还参加过秋霜宴,上京城的贵胄真应该庆幸,这时候的他羽翼未丰,尚不曾兴风作浪:“诗还是可以的。”
“啊?”江筝忍着眼瞎的风险,辨认一遍:“敛香入枝骨……独尊,桂花和芙蓉也很好啊,怎么能说独尊呢?”
“或许,只是他的所想呢。”
“那我不那么想,我就觉得不好。”
“你当然可以那么觉得。”穆瑶笙转身,拿过侍女手中的绢花,折断了绢花上自己的印记,将花别在风筝上。
林墨写的吧,应该就是那个文笔不通的小县令。
现在想来,恐怕不是林墨选择了顾琳渊,而是顾琳渊在上京城选中了林墨,然后借助他父亲在上京城的身份,最快在地方打通局面。
若是顾琳渊自己入仕,以他的身份,无论想在上京城立足,还是在地方上实行他的政策,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以他的身体条件他耗不起。
江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“你做什么?”
“嘘。”穆瑶笙将风筝妥帖放好。写字的人是幸运的,让他父亲本做到头的官职,因为某个人一升再升,更不要提他本人了,曾经看不起他的人,后来谁又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。
江筝跺跺脚,郡主不提醒,她也不会说出去,太丢人了,这样的字根本配不上郡主的绢花。
穆瑶笙不那么觉得,只是顾琳渊未必想出这个风头,所以她折了印记,否则他来过上京的事就瞒不住了:“我们去那边看看。”
赶紧走,免得让人看见。
穆瑶笙再绕回来时,发现她的绢花旁别了另一支绢花。
第007章 孟娇娘
穆瑶笙莞尔一笑,上京城从不缺有眼光的女子。
江筝也发现了,特意看了一眼,惊得拉拉郡主的衣袖:“是孟姐姐的花。”
穆瑶笙点头,孟将军长女孟娇娘,熟读四书五经,才华可与男子相较,也是婚前婚后变化最大的贵女。
孟将军是武将出身,却不喜女儿舞刀弄枪,一直将女儿娇养在闺中,孟娇娘也争气,手不释卷,才貌俱佳。
只是婚事坎坷,丈夫婚后不足五年过世,婆家非说她克死了丈夫,要她给丈夫陪葬。
她抵死不从,闹到了太后面前。
太后出面查出陈家骗婚,她才逃过一劫,后来南下避祸,认识了顾琳渊,开始了一代杀人不见血的黑寡妇生涯。
说顾琳渊叛逆是真叛逆,他用女官。
或者说男女不忌,谁行谁上!
孟娇娘位列他名下十大爪牙之一。
这个名号是上京城给他们安的,穆瑶笙觉得是混号也是对她实力的认同。
现在看来,孟小姐自始至终都很有眼光。
若不是两人身份悬殊,她都想做个媒,也好让护大夏百年安宁的人婚事幸福,子嗣绵长。
“郡主,那个风筝上也有好多花。”
“哪里?”穆瑶笙见是张业的风筝,瞬间移开目光,看会风景不好吗。
……
男子魁首,比的不止诗词,还有骑、射、礼、乐。
偌大的跑马场上早已喧闹起来。
燕世子玉冠锦服,牵着马,被簇拥着出来,一眼便看到死对头身后的张业:“张兄马术想必更不俗,否则蒋兄也不会说出你能带走花中之王的话。”
蒋怀明皱眉,在场谁不知道张业出身不好,马都没有养过,何谈马术:“燕世子输了诗词不甘心?”
“说输言之过早,你看到结果了?”
两方人马互相对峙,毫不谦让。
林墨安心躲在边缘看戏,丝毫不怕顾琳渊作妖,因为他断定顾琳渊也不会骑射,就顾琳渊的家底,马都养不起,更何况射箭,撑死宰过驴和羊。
顾琳渊确实没有,所以他站在林墨身后当自己死了,没有参与的意思。
“张兄怎么不说话。”
众人的视线落在新科状元身上。
张业纹丝不动,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到他面前。
以前的他这时候自然不敢跟世家子弟比骑射。
但婚后,
隔壁马场属于郡主,也是他的,他怎么会荒废此技,何况他后来还上过战场,这些人加起来未必是他的对手。
只是他懒得打这些人的脸。
“张兄是觉得马场小了?”
“张兄看起来可不像不通此道,蒋世子以为呢?”
林墨看着站在一帮世家大族中的张业,突然有感而发:“琳渊,他该感谢你。”虽说是被为难。
但谁不想要这样被为难的机会,也算是在上京城排上号了。
这里多少人想被为难还找不到门路:“诶,诶,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。”
“安静点。”
若不是自个儿那兄弟搅和了科举的好事,八大书院哪能容得旁人染指他们的状元之位:“这状元怕是要出洋相咯。”
顾琳渊心里琢磨着飞走的诗句。
“张兄,不下场露一手?”想给燕世子撑腰的人可不少。
“谁说张兄不露面。”
林墨兴致勃勃地看戏,来了来了。
顾琳渊被林墨一把拽到跟前。
“状元要亲自下场啦。”可别从马上摔下来,那可就有好戏瞧咯。
顾琳渊挣开他的手。
“你猜状元得跑几圈才会摔下来。”
他哪有闲工夫猜这个。
张业也觉得这些人实在太闲,这马场如此宽敞,还容不下他们了!
有人揶揄道:“何苦为难状元,人家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,不然怎么能考中状元。”
“哈哈,说得在理。”
林墨也跟着笑起来。
突然,林墨被点名:“林墨,给状元展示展示。”同为进士出身,这足以羞辱状元。
“我?”林墨没想到这事儿还跟自己有关,他不过就是个路人:“不行不行,我马术不行。”说着就想往外走。
却被后面的人无情地拦住了。
顾琳渊倒有了兴致看戏,看自己“东家”的戏。
“林兄太谦虚啦,街头遛马你可是一把好手。”
“就是就是。”
“不止林兄,我看林兄的小厮也能上马射箭。”
林墨赶忙开口:“说我就行,别提小厮。”千万别提,揭人短处可不好,回头把马都毒死了可怎么整。
“状元,跟我们林县令比一场?”
“不会看不起我们林县令吧。”
林墨想跑,几次都被撞了回来:你还看戏呢,快救救我。
顾琳渊:这是告诉你,热闹别往前凑。
林墨:大哥,哥。
“张兄不会真想跟林老弟的小厮比一场吧。”
“咱们让让张兄,就让他跟小厮比怎么样。”
“好,就怕张兄不乐意。”一阵哄笑声。
“跟我比怎么样?”女子声音清脆悦耳,眼波流转间静谧而绚烂。
所有人齐齐转头,只见女子素白的手指缓缓挽住蛟筋制成的绳索,黑色缠绕在柔荑间,白的刺眼,黑的深沉。
穆瑶笙微微探头,骏马美人,平和而美丽。
第008章 重生亦是陌路
“怎么样,比吗?”
张业瞬间愣住。
仿佛时光倒流,沧海桑田,她再次明媚清灵地出现在他面前,融入岁月,绽放光彩,是他的妻子,是他无奈又头疼的心事。
张业眉宇间不自觉地温柔下来,刚要开口。
蒋怀明、燕世子已恭手而出,陪着笑脸:“参见郡主,郡主说笑,我们怎敢与郡主比。”
张业这才察觉,安安不是跟他说话,他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开口。
但,安安是因为他来的吧。
上辈子,他没有参加秋霜宴,这次因为易老再三邀请,他才勉强过来。
她是听说了吗?
哎,还是那么敢爱敢恨,喜欢他的时候,什么都要争到他面前。
张业恢复镇定,君子风度翩翩。
这辈子,他等着他的女孩再次无畏地走向他。
林墨想跑。
顾琳渊瞬间站直,挡住他的去路,悄悄把衣角抻平。
她还没说,是为谁出头呢,毕竟也提到他了。
燕世子陪着笑,上前两步,姿态亲昵地靠近安国郡主,在场人中他和郡主最熟,笑着道:“真生气啦,我们就是逗逗新科状元,没为难他,你不喜欢,我们不说了,也不值得你生气呀——”
怎么不生气!顾琳渊那体弱多病的身子能上马吗,万一颠出个好歹,你们谁以死谢罪。
燕倾勾住穆瑶笙的袖子:“我不对,好了,这么多人呢,尴尬,给个台阶下。”
顾琳渊、张业的视线瞬间落在燕世子的手指上。
张业脸色不好,安安没嫁给他前,和上京城这些纨绔子弟过于随便。
顾琳渊自嘲地松开抻衣角的手,这里这么多人,怎么排也轮不到看他。
穆瑶笙嗔他一眼:“再有下次告诉你爹。”
燕倾高兴了:“是,是,谢姑奶奶开恩。”
“还愣着干什么,上马,跟你赛一场!”说着翻身而上,红衣骏马英姿飒爽:“快点,追不上,打断你的马腿!”
燕倾无奈翻上,急追而出:“郡主,你那是北域贡品!”
穆瑶笙回头,风削过耳畔,笑容灿烂:“让你一个马头!”
“你说的!驾!”
蒋怀明见状,紧跟而上。
很多人陆续而出!
谁还记得张业是谁?他又会不会骑马?
顾琳渊跃跃欲试,但他只会骑牛,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愚笨,竟偏见自傲地觉得马术不重要。
旁边,张业看着场中的身影,牵马而出,既然她要骑,陪她便是:“驾——”
“我去!状元会骑马,琳渊,你是不是也会!”寒门现在都这么深藏不露!
顾琳渊脸色发黑:“不会!”
那也不用这么大声。
“燕世子和郡主关系很好?”
“差不多,燕世子和安国公府的世子关系好,跟郡主自然就熟了。”
顾琳渊盯着场中飞驰而过的马,见她挽弓,身体一紧。
她手里的箭早已贯穿靶心,稳稳落在红心上:“好!”
林墨看他一眼,再看看马场。
马场已不止郡主一个女子,刚刚射箭的也不止一人,但他就是觉得顾琳渊看的是郡主。
场中,张业的目光紧紧追在她身后。弯弓搭箭,一气呵成,羽尾还在空中轻轻颤动。
穆瑶笙神色微凝。
这时候的张业根本不精通马术!
而且刚刚那一箭,力道精准、威力十足,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!
何况,她太清楚张业不同时期的箭法!
但他现在使出来了。
莫非——
他跟自己一样!
穆瑶笙瞬间一惊,手上功夫丝毫不减,箭一支一支飞出。
穆瑶笙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,将最后一支箭射出,冲刺急转!
没什么可惊讶的。
他们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得天运,也该是成就更高的张业,没道理,她能重来,张业就不能。
只是。
她绝不会让他知道,她也一样!
穆瑶笙裹挟着风回到休息区。
江筝立即递上毛巾:“姐姐真厉害。”
“是燕倾该练练了。”水平太次,打架斗殴在行,正事上一个不行,可相比于自家两个不争气的兄长,燕倾虽然也目中无人、桀骜不驯,可北疆南下时,他至少敢于上战场,最后也战死沙场。
燕倾勒马,不惧输赢,少年义气:“郡主深得国公爷真传,燕倾佩服。”
“你也不错。”
燕倾愣了一下,郡主在夸他?不是讽刺?
穆瑶笙看不远处的林墨一眼:“他的字也不错。”
林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郡主是不是看自己了,一定看自己了。
顾琳渊怔怔的,可又找不到她看自己的理由。
燕倾有点飘:“郡主真觉得我马术好?”
好不好自己心里没数吗,脱靶六次,初学者都比他强,燕将军没气死,肯定是因为心大:“进步很大,下次再比。”
“好!一言为定。”
第009章 救下
张业驱马回来时。
穆瑶笙已经离开。
张业心情不太好,低着头没理会身边的恭维,他几乎都忘了,未成婚前,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。
这种感觉极其糟糕。
他一直以为这种差距早就不在了,到头来又重新让他看一次。
即便他中了状元、马术不俗,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是他,也改变不了,她先看燕倾的事实,他还不能问一句为什么!
他更不能越过这些无知者站在她面前。
张业不得不说,顾琳渊厌烦这些世家大族,去三河九江见一个杀一个是明智的,无知自大还站在重要的位置上自命不凡!
……
林墨不明白顾琳渊从马场回来后,为什么执意要去看诗画的结果。
谁会看上他写的字,自取其辱而已。
林墨没想到,他鬼画符一样的风筝上竟然别了两朵花。
林墨立即挣开顾琳渊的手向风筝而去:“琳渊,有花!我就说吧,上京城女子有眼光,有人是懂小爷的字的。”
顾琳渊取下那朵没有印记的花,想到马场上那一眼,不知道为什么,他直觉相信这是她的。
“孟?哪个孟家?”
顾琳渊将花收起来:“这朵我要了。”
“给你,给你,一人一朵,不偏不倚。”
“恭喜张兄,贺喜张兄,诗画一道魁首非君莫属。”
“张兄大才,皇上和太后也称张兄的作品有文人的气节。”
张业看了一眼风筝,轻易辨认出上面没有她别的花,这个认知让他今天第二次提不起继续的兴致。
因为避嫌吗?
还是她没有参加评选。
她说过很早就注意到他了,是他不知道的时候,还是哪一次?
张业有些头疼,最头疼的不是安安,他知道安安是爱他。
他要考虑的是这些同僚,再来一遍,有些人皮要绷紧了,他未必有上一世那么好说话。
……
穆瑶笙临回府,被长公主叫回去缠着问燕倾的事,话里话外想给燕倾说一门亲事,个中意思再明显不过,看来皇上有些急了。
“郡主天色晚了,不如宿在庄子上。”
“不必,回府。”
“是。”
从别苑回安国公府,走西城门最近,天色已经晚了,庄嬷嬷没有迂腐地认为贵人不踏肮脏之地的忌讳,直接从西城门进城。
华丽的车队,早已让晚归的行人退避三舍,即便平日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也不自觉地绕行。
队伍在一片静谧中缓缓前行。
微蕊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窗帘,天色已经黑了。
穆瑶笙的视线掠过窗帘缝隙,突然一把掀开窗帘。
微蕊吓了一跳:“郡主!”
穆瑶笙脸色难看,顿时打开车门:“路平,带人去看看巷子里出了什么事,把人带过来!”
“是。”
马车停下,所有人都停下,肃穆的街道,瞬间鸦雀无声,本来就躲着的行人见状跑得更远了。
庄嬷嬷向漆黑的巷子望一眼:“郡主,怎么了?”
穆瑶笙没说话,但愿她看错了。
可她分明记得顾琳渊穿的那身衣服。
很快,路平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过来,还有七八个没有逃走的练家子。
“贵人饶命,贵人饶命,是这个人偷了草民的钱才草民才动手的。”
“对,对!贵人饶命,真的是这小子先动手的,草民等只是反击,真的只是反击。”
穆瑶笙看眼被打的奄奄一息,现在被路平随便扔在地上的顾琳渊,简直无语。
难怪顾琳渊身体不好,被打成这样,稍微处理不好,都要落一身病根。
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这样反击!:“把这些人杀了!”
路平一愣。
跪着的人也傻了,下意识要跑。
路平等人更快,刀刀致命。
穆瑶笙神色冷淡,不管什么原因,不是这些人对顾琳渊出手的理由:“微蕊。”
微蕊身体一抖。
“你和路平带地上的人去看大夫,务必保证把他的伤养好了。”
“是,郡主。”
……
顾琳渊在一阵药香中醒来,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,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“醒了,大夫。”
三四位大夫跑进来,有条不紊地逐一给床上的人号脉,然后加减药效。
小药童留下来给伤者换药。
顾琳渊完全醒了,看着精致的房间,身上的绫罗,有丝恍惚:“这里是哪里?”他记得他还没到家,就被人埋伏了。
微蕊闻言,打发走管家,急忙进来:“你醒了,还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昏迷了三天三夜,她都怕郡主结果了她。
顾琳渊一眼认出她,瞬间拧眉,他怎么会在她的地方。
“你别动,你身体还没好,你这人怎么不听话让你别动。”
换药的几个小童也赶紧按住他:“你还不能动,伤口裂开了。”
第010章 决定
微蕊更急:“你动什么,这是我家主子的别庄,不会有危险,你安心养伤。”不懂事。
顾琳渊脸色更白,神情苦涩,在城西与人斗殴,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,她怎么想他,地痞流氓?烂泥扶不上墙?“我感觉好多了,想要回去……”坚持要走。
“你怎么……你别动了!再动,郡主心血白费了!”
对她来说不过随意之举,对他来说远不止如此,可顾琳渊耗尽力气,瞬间倒了回去。
药童赶紧给他施针。
微蕊跺脚:“都说了别逞强。”
……
国公府内。
幽静长廊绕过石阶,延伸到清凌凌的池塘上,池塘尽头一座八扇屏风环绕的凉亭矗立而上。
国公夫人摇着团扇慈爱地看着女儿,奴仆环绕雍容华贵:“小笙,秋霜宴上可有看着顺眼的郎君?”
穆瑶笙看着眼前一盘盘珍宝,拿起一串东珠,觉得太素又放下:“都说了没有。”
“燕家的小子我看挺好。”
“不合适。”
“哪里不合适?”
“不入赘。”
国公夫人笑了:“你呀,家里这么多哥哥姐姐,需要你入赘,那么新科状元呢?娘听说新科状元也去了。”
“我压根不喜欢。”
“什么叫不喜欢?我看这挺好呀,有才华,模样也周正。”
穆瑶笙随手从首饰盒里挑了个雕花的玉镯戴在手腕上,那手腕白得像雪一样:“可娘让我选呢,我觉得不合适,那就是真不合适。”
国公夫人摆摆手,示意首饰房的人都退下:“谁合适?你藏在庄子上的那个人合适?太不像话了,西城那边的人你都给弄回来,还安置在你的庄子上,这要让别人知道了,成什么样子,赶紧给林家送回去。”
穆瑶笙突然停下了脚步,母亲的话,让她心里凉飕飕的。他难道连个庄子都不配拥有吗?就算住在安国公府,又有什么不妥的呢?
可不管是现在,还是平定了三河九江之后,上京城里的人都觉得他不配。他不配跟他们相提并论,不配得到世家的认可。不管他做了什么,大家都觉得他是靠算计、走旁门左道。
就算他差点成了丧家之犬,大家也就只给了他一句“总算没干尽坏事”。
穆瑶笙心里堵得慌,特别难受。
这就是他的命吗?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样的命运!
她从来没想过要改变顾琳渊什么,因为顾琳渊的命运稍微有点偏差,大夏就有亡国的危险。
可就因为这样,就理所当然地让他再走一遍前世的路吗?
荆棘满地,他一个人孤独地走。
城西那件事,明显看出他有仇家。后来他身体越来越差,仇人却越来越多。除了本身就有顽疾,还有人暗中刺杀他。
那些人踩着他的骨灰享受太平荣华,却吝啬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。
凭什么啊?
他们所有人的安宁,都是建立在顾琳渊的功业之上的。
现在重来一次,他为什么还要背负这些?他曾经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,他就应该享尽荣华富贵,得到所有人的尊重。
穆夫人戳了戳女儿:“你怎么了?娘就是随便说说……”
“娘,你提醒我了。”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。
“怎么啦?”
她从来没想过要让英雄得到应有的荣耀。哪怕天下大乱,他也应该享受繁华盛世,而不是奢望顾琳渊再耗尽心血保护他们一次。
如果他不想看到江河崩塌、百姓流离失所,那她来努力怎么样?走他的路,保护他安享晚年。
“娘,我娶他。”穆瑶笙神色坚定地说。
“呵。”穆夫人从来没觉得女儿有病,可现在没病也说不出这种话来:“别胡说八道。”
“我是说真的。”穆瑶笙郑重地看着母亲,手腕上的玉镯滑落到了她的手背上,幽香阵阵。她要把自己的荣华富贵都给他,他的路她试着走。
穆夫人吓坏了,赶紧抓住女儿的手臂:“娘刚才说错话了,上京城的那些儿郎你要是不喜欢,咱们再换。”
“娘。”穆瑶笙不是开玩笑的:“你考虑考虑。”
“我考虑什么?我不同意,你爹你姑姑都不会同意。要是让皇上知道你放着皇上不选,选了个奴才,皇上没气死,太后娘娘也得先被你气死!”
“可,要是我对外宣称,是他在本郡主路过城西的时候救了我呢?”安国公府的女婿、摄政太后的侄女婿,十年的荣华富贵绝对不会缺席。
十年后,穆家的荣光虽然衰落了,可顾琳渊早就死了,他活着的时候就要享受极致的荣华富贵。
“想都别想!”
“娘,我心意已决,你想个理由说服自己吧。”
穆夫人简直要疯了:“小笙,娘刚才哪句话说错了?你告诉娘,娘改一改?”
“娘。”穆瑶笙扶着娘坐下:“庄嬷嬷,带人出去。”
庄嬷嬷心慌地看了夫人一眼,怕夫人被郡主气出个好歹来,更怕郡主认死理。可主子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儿:“是。”
“娘觉得姑姑会还政给皇上吗?”
第011章 太后的态度
“你胆大包天,敢妄议朝政!”
“会不会?”
“当然会,你姑姑又不是那种专权的人。”
“可皇上呢?皇上怎么想?”姑姑还政给皇上后,皇上总怀疑姑姑有所保留。等皇上羽翼稍丰后,就开始限制姑姑的行动。齐王造反的时候,姑姑毫不犹豫地就拥立了齐王为帝。
可等姑姑看清朝中局势的时候,手里早已没了实权:“皇上他到底不是姑姑的亲儿子。”
穆夫人立刻警觉起来:“你别想哄我,就算皇上不是姑姑的亲儿子,也轮不到你低嫁去降低皇上的戒心。就算低嫁,也没有你嫁得这么低的。”
还真没有:“娘——”
“少想说服我。”
“娘——”
“别叫我,我走了。”穆夫人直接起身,就算是寒门,也得是状元那样的才行,轮得到一个奴才吗?
那是奴才!
庄嬷嬷也觉得不妥:“郡主,奴婢也觉得不妥……”
“是吗?进宫,我要见太后。”
“郡主,郡主,您再想想。”
穆瑶笙想通后,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他的事她来做,他随心所欲地活着就行:“我大哥呢?”
“回郡主,世子出去了。”
“去哪里了?”
庄嬷嬷支支吾吾的。
穆瑶笙深吸一口气,大哥一生沉迷赌博,把祖上百年基业都败光了,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:“把人带回来。”
“可世子——”
“带回来!进宫见姑母。”母亲这里说不通,她去说服太后。
……
巍峨的宫殿,庄严肃穆。
皇上还没亲政,太后掌握着大夏的政权。
太后的慈安宫气氛尤为凝重。
慈安宫的掌事太监早已等在殿外,看到安国郡主红肿的眼睛,顿时心疼不已:“奴才的小主子,您这是怎么了?怎么哭了?”
穆瑶笙扶着德公公的手臂:“不过是跟母亲顶撞了两句。”
这……德海不敢再说了。
……
太后从繁杂的政务中抬起头,见状,心里咯噔一下,把在场的理事内监都摒退了。
内监走的时候,忍不住看了小郡主一眼,谁得罪小郡主了?哭成这样。
穆瑶笙攥了两根辣椒才哭得这么倔强:“姑姑,侄女有话说。”
太后五十多岁了,保养得很好。虽然也善待先皇留下的遗孤,可朝中上下都知道,太后最宠爱的是自己的侄女,不是公主胜似公主,封号还是安国。如果不是“长公主”必须是先皇亲女才行,太后能封自家侄女一个长郡主。
穆瑶笙跪下,神色郑重:“姑姑,侄女请教您,侄女成长为什么样的女子,您才会同意我娶自己喜欢的人,无论此人什么身份。”
太后愣了一下,想扶她的动作停住了,直起身:“你这么问……哀家以为多了一个侄儿。”
“姑姑。”穆瑶笙看着太后。
太后不解地看着侄女,她这个侄女从小骄纵任性、心气颇高。除了容貌好,是上京城再常见不过的贵女。
今天却……有些不一样:“男方身份很低?”
“您礼贤下士也礼贤不到的人。”
“确实低了,怎想到要娶他?”
“怜他半生蹉跎,也有人负他。”
“可怜的人多了——”
“是,但可怜到侄女心上的不多,想让侄女护在身边的也不多。”
“对方同意了吗?”
穆瑶笙愣了一下,她没想过这个问题:“需要对方同意吗?”
太后想了想:“不需要。”若是瑶笙同意,自己同意,男方什么想法不重要。
穆瑶笙不觉得:“很重要。”她完全忽略了这一点,有些男儿宁折不弯、宁死不屈,吃软饭是耻辱,顾琳渊极有可能是这一种。
“不重要。”
“重要。”
“不重要!”一个身份低到尘埃里的男人,还要问问对方的意见,她侄女成什么了:“那你还要不要娶?”
穆瑶笙眼里绽放出明媚的光彩:“侄女说要,太后姑姑现在就答应吗?”
太后看她一眼,避开了这个问题:“德海,拿点药给她擦擦眼,也不怕毁了眼睛。”
“是娘不理解侄女吗?还是姑姑好,不在乎世俗,理解侄女的想法。侄女在姑姑这里想哭都没有机会。”
“不用给哀家戴高帽,也别指望哀家替你压你母亲一头。男孩子是谁?”
穆瑶笙有些语塞,虽然她不觉得顾琳渊身份低,可他身份确实低:“一个小书生,但他的不足,侄女可以补齐。”
太后坐回座位上,早对她这句话有兴趣了。平日只知道花花草草的侄女,突然有志气了?“说说,怎么补?入朝为官,给他挣一世荣华?还是案牍劳形,让他永世流芳?”
“如果可以,侄女都想学。侄女恳请姑姑教导。”穆瑶笙双手交叠,越过头顶,郑重下拜。
这辈子,她不想磨平棱角困于后宅,要像姑姑一样、像顾琳渊一样,尽己所能,护一方疆土。
第012章 机会
太后久久没说话。
穆瑶笙跪在下面久久没动。
最终,太后叹口气:“让你父亲将男孩子带进宫给哀家看看。”
穆瑶笙瞬间抬头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,不是因为婚事有着落了,而是姑姑愿意给她做主的机会:“谢谢姑母。”
“你喜欢他?”
穆瑶笙摇摇头,她才见过对方几次:“侄女觉得,他是侄女该伸手去碰的人,侄女就想去尝试。”
太后感慨地点点头:“瑶笙,你长大了。”
“是姑姑给了瑶笙胡言乱语的机会。”
……
张业已经很多年没住过这么简陋的地方了,一个院子七间房,住了六户人家。稍微有点动静,就听得一清二楚。
从门到挡风墙的距离,就只是一个过道,没有雕刻花纹,更别提戏水莲鱼了。
跟郡主府那偌大的隔断和配有门房的小院垂花墙比起来,算了,没有可比性。
他的房间靠近厨房,每天到了饭点都能闻到乱七八糟的气味。厨房屋檐挡住了他房间大半的阳光,阴天下雨还有些潮湿发霉。
张业忍着脾气,将未干的衣服晾出来。
他倒是想买一个小厮伺候起居,可京城有学问的小厮都要十两银子以上,耗去他半年俸禄。以他目前的条件,根本买不起。
“张编修,张编修!”老妇浑厚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,“有要修补的衣服吗?老妇只收两文钱!”
张业闻言嘴角僵硬,真是不懂规矩的东西!大户人家的粗使婆子也不会如此不懂规矩。
“李婶,是李婶吗?你等一等,我家有!”
“好咧,可要记得以后给我李婶做,比周婆子便宜,我保证件数多了以后更便宜。”
“好的李婶。”
“张编修没在家吗?”
“应该吧,没见出来。”
“状元就是不一样,听说都去参加长公主举办的秋霜宴了。”
“可不是,我家那口子说,状元前程比他好,说不定没半年就不住我们院子了。”
“那敢情好,我走了,有活记得找我,我手艺没得说。”
张业只觉得脑袋嗡嗡的,这院子每天从早到晚都不得安静,一会儿是浆洗衣裳的在那儿扯着嗓子喊,一会儿又是打扇坠的在那儿怎么呼,简直跟个菜市场似的,闹哄哄的。
可就算这么个闹腾的院子,竟然是他进了翰顾院之后,能分到的最好配置了。
以前当差的时候,老听那些同僚念叨,说不能把家眷接到上京城来,没地方住。当时他还觉得,那些同僚就是想找个清净地儿喝酒,好让身边有顺心的人伺候着。
现在自己亲身经历了,才明白,就这居住条件,不来上京也挺好的。
以后啊,真得好好琢磨琢磨,给官员们改善改善住所,至少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进院子里瞎嚷嚷。
……
穆瑶笙去了别苑,她寻思着,这事儿还真得问问顾琳渊的想法。
要是他不同意,自己也不会强求。
“他身体怎么样啦?”穆瑶笙问道。
微蕊都快委屈得掉眼泪了,郡主可算来了。她作为郡主的贴身侍女,却得在这儿伺候一个下人,这人还不配合,想想她就觉得憋屈,可当着郡主的面,她哪敢表现出来啊,赶忙说道:“回郡主,他好多了。大夫说,除了有点体虚,得好好调养调养,别的都没什么大问题了。”
穆瑶笙正往里走的脚步停住了:“就只是有点体虚?”她记得上辈子太医回来的时候说,顾琳渊身体亏损得厉害,慢性毒都深入五脏六腑了,吃药都难治好,现在就说有点体虚?
郡主这是不满意,还想有点别的毛病?微蕊赶紧说道:“回郡主,确实就只是体虚。”
穆瑶笙心里直犯嘀咕,要不是确定大考前出了事儿,而且对林墨还有印象,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。
也就是说,现在他身体除了有点小毛病,根本没什么大问题,是后来才病得那么重的?这谁这么狠心啊!“知道了,你照顾病人有功,去庄嬷嬷那儿领赏去吧。”
“多谢郡主。”微蕊连忙谢道。
穆瑶笙走进来的时候,顾琳渊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了。
这少女就像一束盛开的百合花,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进来,清幽又高贵。
顾琳渊觉得自己就像地上的沙土,实在不该出现在这儿,赶忙说道:“草民参见郡主,多谢郡主救命之恩,草民真是感激不尽。”说完,他就避开了穆瑶笙的目光。要是可以的话,他希望从今往后跟穆瑶笙再也不碰面。他觉得穆瑶笙肯定不会把他这微不足道的一天放在心上,自己也不会再提起今天的这些事儿。
跟永远不再见面比起来,他更不想曾经跟她有过那么近距离的接触。
穆瑶笙声音里透着疲惫:“都下去吧。”
顾琳渊刚要动。
“不是说你呢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顾琳渊抬起头,随即又站定了,神色看着没什么异样,态度不卑不亢的,背也挺得直直的,一副孤傲的样子,可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似的。他不懂穆瑶笙眼睛为什么红肿,是哭过了吗?为什么哭啊?
穆瑶笙坐下来,直接开门见山地问:“请问你可有婚配啊?”
顾琳渊没听清,或者说,他觉得这个问题不该是对方问的。
穆瑶笙自然知道他没有,上辈子的时候,他就没成婚。至于身边有没有女人,那也不重要,就一点小爱好罢了,他又不是爱好不起。
第013章 同意
“我再问一遍?”穆瑶笙说道。
“回郡主,没有。”顾琳渊回答道。
“要是没有的话,你觉得本郡主怎么样啊?能不能跟你婚配?”穆瑶笙不担心太后会反对,在太后那儿,自己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。太后要是肯松口,那就是给她机会,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。
顾琳渊震惊地抬起头,直接对上了穆瑶笙那还红肿的眼睛,问道:“郡主是不是有了情投意合的人,还珠胎暗结了?”要不然,郡主绝不该问他这个问题啊!他就算觉得别人都是傻子,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是根葱啊!
穆瑶笙嘴角抽了一下,强忍着脾气说道:“不曾。”
“那是为什么啊?”顾琳渊又问,眼睛都哭红了,肯定是她有了选择,家里不同意,可她选了自己,国公府肯定更不同意啊。
“没什么复杂的理由,我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,不想嫁人,想娶人。”穆瑶笙说,要是再慢一点,在她脑子里自己孩子都生出来了。
顾琳渊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,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:“就算是这样,上京城也有无数男儿等着嫁给郡主呢。”
“估计是不好拿捏吧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“郡主以为草民就好拿捏了?”顾琳渊的气势一点点变了,桀骜不驯地盯着穆瑶笙。
“也不必这样,说不定是看你长得好看呢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顾琳渊不说话了,他觉得自己也就长得还算可以,远没到让郡主念念不忘的地步。要是郡主想找人开玩笑,那可找错人了。
穆瑶笙深吸一口气,站起来说道:“我确实需要找个人成婚,没有你想的那种原因。估计你也听说了,要是不嫁人,我就得进宫。可进宫又不是我姑姑和我父母的意愿。”
“不进宫的话,郡主的选择可就多了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“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?”穆瑶笙直接问道。
“要是草民不同意呢?”顾琳渊反问道。
“那就问问别人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“草民同意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穆瑶笙一下子抬起头,心里想着,那你废话这么多!
顾琳渊直直地盯着她的目光,心想,就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部分时候都有毒,他也想接一次试试,便说道:“郡主很惊讶吧。”
何止是惊讶啊,穆瑶笙以为他不会同意呢,毕竟他的仕途版图不在上京,自己还得说好多逼不得已的理由,才能说服他,没想到都没用上。
穆瑶笙打量了他一眼。
顾琳渊往后退了一下,他大病初愈,没什么值得看的地方,不想被穆瑶笙多打量。
“好好养伤,过几天我让我爹带你进宫见太后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“定不辜负郡主期望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“教导礼仪的嬷嬷,我会从宫里请。你知道该怎么表现吧?”穆瑶笙问道。
“知道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穆瑶笙觉得有件事还是得提醒一下他:“以你的身份和我成婚,你可能会受到很多非议,不过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“郡主也一样,嫁给在下,郡主的非议也不会比草民少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穆瑶笙没想到他还想到这一点了,便说道:“先想好怎么应对太后吧。”
“草民定不辜负郡主争取来的机会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“微蕊。”穆瑶笙喊道。
“奴婢在。”微蕊应道。
“照顾好顾大人。”穆瑶笙说道,虽然现在他还不算什么大人,但见了太后总会有一官半职的。
“是。”微蕊应道。
穆瑶笙刚要走,又退回来了,说道:“黄嬷嬷虽然不是太后的贴身嬷嬷,但深得太后信任,懂吗?”
“草民明白,只是草民还有一事相问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“你说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“郡主真心想成婚吗?”顾琳渊问道。
“真心。”穆瑶笙说道。
顾琳渊懂了,说道:“恭送郡主。”
……
慈安殿前的翰顾宴,那可是最高级别的宴请,也是新晋官员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露脸的好机会。要是表现不好,说不定一辈子就只能待在翰顾院了。就算是历届科举的前三甲,也不是人人都能官拜三品的。
不过,其中一飞冲天的也不在少数。
张业拿出了秋霜宴那天穿过的锦袍,想起上辈子参加翰顾宴的时候,也是穿的这件衣服。那时候他没有可佩戴的玉饰,也没有显赫的家世,就凭着一手好字入了太后的眼,还娶了郡主。
这辈子,他各方面都会更出色,肯定不会参与翰顾派的争斗,上位肯定更快,也能让安安少受些非议。
太后对这场宴请没什么兴致,今天是她见那个让她不省心的侄女看中的人的日子。而且太后还有还政给皇上的心思,对这场老臣和新锐的宴席就更没心思了。
安排好的诗赋、辩论,她也没亲自主持,全都交给皇上了,说道:“以后这都是皇上的臣子,皇上多看看就是了。”
皇上年纪大概二十岁,剑眉星目的,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帝王的气派了,说道:“朕年龄还小,母后还是多把关才是。”
“没事。”太后说道,心里想着,不知道那丫头看中了什么样的人,再好能好过新科状元吗?
太后看了场中的张业一眼,觉得这年轻人不骄不躁的,在一众大儒当中也言谈有度,而且还没被丘老狐狸带偏,不错不错。
只可惜,那丫头——罢了,太后站起身来,说道:“我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。”
张业一下子抬起头:太后怎么走了?他的策论还没写完呢!上一世太后对他的策论可是赞赏有加的,现在怎么提前走了?莫非有什么事儿?
上辈子太后有没有离开过,他没什么印象了。
“太后身体不适,朕为众臣监阅。”皇上说道。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众臣齐声喊道。
第014章 去工部补个缺
宴会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,那些犀利的观点变得平平无奇,紧张的氛围也放松下来了。
张业心里一慌,心想,也许……太后真的是身体不适,人老了,就容易生病。
皇上神色微微一冷,心想,这就是他的臣子啊,哼,连他的臣子都算不上,是太后的臣子。
张业都能察觉到的事儿,皇上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。
不过张业也改变了策论的方向,毕竟现在不是皇上掌权,以后估计也不是,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。
……
慈安殿外。
雄壮的安国公穆泽衡留着长须,背挺得直直的,冷着脸看着身旁的顾琳渊,心想,女儿到底看中他什么了?小白脸一个,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,瘦得他一只手就能掐死,简直一无是处。
安国公越看顾琳渊越不顺眼,他这身衣服……呵,倒是会穿,肯定是他女儿挑的。
唯一还算有点脑子的,就是没跟林家签卖身契,要不然他先弄死这个人,便说道:“等着。”
顾琳渊神色恭敬地说道:“是,国公爷。”
太后看了穆泽衡身后一眼,问道:“人呢?”
穆泽衡礼还没行完呢,听到这话,行不下去了。
“好了,把人带上来吧。要是看不过去,你也不会把人带过来。既然带过来了,何必又端着架子呢。”太后说道。
穆泽衡不认同,说道:“那能一样嘛!”他听说的时候,恨不得亲手杀了那小子,但女儿又不是哭着闹着非君不嫁,只是让他们看看,衡量衡量。
而且他派人查过,这小子跟他女儿确实没什么。
重要的是,他把这小子带在身边几天,发现这小子也还行,不多话,能吃苦,在军营里不搞文人气节那一套,跟谁都能聊上两句,挺和他脾气的,就是上不得台面,跟那些泥腿子混得最好,便说道:“配小笙差多了。”
“谁配小笙不差啊,叫进来吧。”太后说道,她更看重瑶笙最近的变化,对朝中局势也不是一问三不知了,对她那几艘船也有了长远规划。跟她找个男人依靠相比,她更希望瑶笙自己能立起来。
——“传,顾琳渊觐见!”——
顾琳渊跪在殿内。
皇太后跟身旁的侍女说着什么。
顾琳渊就一直跪着。
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。
皇太后看向顾琳渊。
顾琳渊双手向前,叩拜,说道:“你是顾琳渊。”
“回太后,草民正是。”顾琳渊说道。
皇太后点点头,问道:“郡主找过你了?”
顾琳渊不可能不紧张,但都强忍着压下去了,说道:“回太后,承蒙郡主给草民一个机会。”
“要是你负了郡主呢?”皇太后问道。
顾琳渊直起背脊,视线落在太后手里的茶杯上,说道:“回太后,有太后和国公大人在,草民哪敢负郡主啊。”
“要是哀家和国公不在了呢?”皇太后又问道。
国公爷想说话,被太后压住了。
顾琳渊叩首,说道:“太后和国公可以先把草民带走。”
“倒也不必如此,只是若郡主成家,可能无暇顾及后宅琐事,又是低嫁,她出来的多了,恐怕对你名声不利。”皇太后说道。
“太后,您问郡主那主事儿的地方,哪能算后宅那些琐碎事儿啊?郡主管着那么多事儿,忙得晕头转向的,这太正常不过了。
草民我这名声,那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,我怎么能不看重呢?
不过这名声啊,就好比我走的一条路,我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,心里就该清楚路上会遇到什么,这路最后能通到哪儿去。
而且路上一起走的人,既是伙伴也是朋友,朋友所在的那片天地,就算别人不认可,那也是实实在在属于我的天地,是我能自由施展的空间,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。
既然我都踏上这条路了,那肯定是盼着这路越走越宽啊,哪有越走越窄的道理呢?
那些在路旁边说三道四的人,他们就只能在路边待着,这也是他们该待的地儿。
说实话,我自己也站在自己这条路上,对别人走的路指指点点过。
别人的话听听就行,可千万别因为听了那些话,就忘了自己脚下该走的路。所以啊,别人说几句闲话没什么大不了的,大家都有言论自由嘛。”
太后听了,瞟了这小子一眼,觉得这小子还挺有想法,就问:“那你对哀家现在掌管朝政这事儿,怎么看呢?”
国公爷一听,身体一下子就绷直了,立马就要站起来。
太后又瞟了他一眼,心里想着:急什么呀,我还能把他给吃了不成。
顾琳渊一脸懵,回太后说:“太后,您当时是临危受命才掌管朝政的,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呀?”在他看来,太后掌政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儿。
“那哀家到现在还没把朝政还给皇帝吗?”
“太后,您要是把朝政还给皇帝了,那才是真正的大事儿呢。
您现在不还政,肯定是有您的考量,草民哪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呀。
您又不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,等您觉得皇帝能挑起大梁了,肯定会把朝政还给皇帝的。
再说了,这天下本来就是皇帝的,您只是暂时帮他管着,又不是据为己有。草民就算有十个胆子,也不敢说您不该掌管朝政呀。”
太后点点头,接着问:“哀家要是把朝政还给皇帝了,你怎么看呢?”
顾琳渊心里琢磨着,这太后问的问题怎么都这么刁钻呢,不过他也不怕,就说:“太后,您要是把朝政还给皇帝了,那草民觉得这是好事儿啊。
这说明皇帝能独当一面了,您也能好好歇着,享享清福。
而且您掌管朝政这么多年,为大夏立下了汗马功劳,就算还政了,您的威望也还在那儿摆着呢。
再说了,皇帝就算掌权了,肯定也离不开您的指点,您还是可以帮着皇帝把国家治理得更好。”
太后又问:“要是皇帝还政后,对哀家有怨言呢?”
顾琳渊回道:“太后,皇帝要是真有怨言,那他就不配当这个皇帝。
您为他做了那么多,他要是还不知足,那就是忘恩负义。
而且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的,他们肯定会站在您这边,为您说话。
再说了,您要是觉得心里委屈,也可以跟皇帝好好说说,把您的苦心都告诉他,相信皇帝会明白的。”
太后继续问:“要是朝中大臣都反对哀家还政呢?”
顾琳渊说:“太后,朝中大臣要是都反对您还政,那他们肯定是有自己的私心。
他们可能是怕皇帝掌权后,自己的地位不保。不过您不用怕他们,您为大夏做了这么多,您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。
您要是觉得还政的时机到了,就大胆地还政,不用管他们怎么说。而且皇帝要是真的想掌权,肯定也会想办法说服那些大臣的。”
太后又问:“要是哀家还政后,国家出了乱子呢?”
顾琳渊回道:“太后,您还政后,国家要是出了乱子,那肯定不是您的原因。
可能是皇帝刚掌权,经验还不够,或者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捣乱。
不过您不用着急,您可以暗中观察,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,您可以及时出来主持大局。
而且您培养了那么多能干的大臣,他们肯定也会帮着皇帝把国家治理好的。”
太后点点头,说:“你倒是会说话。不过哀家问你,你要是和郡主成婚了,以后有什么打算呢?”
顾琳渊说:“太后,草民要是和郡主成婚了,肯定会好好对待郡主,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。
草民也会努力上进,为郡主争光,为安国公府争光。
草民知道自己的身份低,但是草民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,郡主选择草民是没有错的。
草民也会尊重郡主的意见,要是郡主想继续做她的事儿,草民肯定会全力支持她。”
太后又问:“要是郡主做的事情遇到了困难,你怎么办呢?”
顾琳渊说:“太后,郡主要是遇到了困难,草民肯定会想尽办法帮她解决。
草民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,为郡主排忧解难。
要是草民自己解决不了,草民也会去请教那些有经验的人,一定要让郡主顺利度过难关。而且草民相信,郡主那么聪明能干,肯定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的。”
太后接着问:“要是有人欺负郡主呢?”
顾琳渊眼神一冷,说:“太后,谁要是敢欺负郡主,草民绝对不会放过他。草民会让他知道,欺负郡主的后果是很严重的。草民就算拼了这条命,也要保护郡主的安全。”
太后又问:“要是郡主和你意见不合呢?”
顾琳渊说:“太后,郡主要是和草民意见不合,草民肯定会先听郡主的意见
。草民知道郡主有主见,她的想法肯定是有道理的。
草民会和郡主好好沟通,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她,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解决办法。
草民不会和郡主吵架,更不会强迫郡主接受草民的意见。”
太后点点头,说:“你倒是考虑得挺周全。不过哀家最后再问你一遍,你真的愿意和郡主成婚吗?”
顾琳渊坚定地说:“太后,草民愿意。草民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,草民会好好珍惜。草民会用自己的一生来爱护郡主,让她幸福。”
太后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好吧,哀家就答应你们这门婚事。不过你要记住你说的话,要是你负了郡主,哀家绝对不会饶过你。”
顾琳渊连忙磕头,说:“多谢太后成全,草民一定不会让太后和郡主失望。”
太后说:“起来吧。哀家会让礼部准备你们的婚事,你们就等着做新郎新娘吧。”
顾琳渊站起来,说:“多谢太后。”
这时,穆泽衡也松了一口气,说:“太后,那臣就先带这小子回去了。”
太后说:“去吧,好好准备准备。”
穆泽衡和顾琳渊走出慈安殿。穆泽衡看着顾琳渊,说:“小子,你小子运气好,能娶到我女儿。不过你以后要是敢对我女儿不好,我绝对不会放过你。”
顾琳渊说:“国公爷放心,草民一定会好好对待郡主。”
穆泽衡说:“希望你说到做到。走,跟我去工部,我给你安排个差事。”
顾琳渊说:“是,国公爷。”
两人朝着工部走去。
第015章 崭露头角
工部衙门,建筑宏伟,人来人往,处处透着忙碌的气息。
穆泽衡带着顾琳渊径直走进一间宽大的厅堂,厅内摆放着各种工程图纸和模型,几位官员正围在一张大型的沙盘前激烈讨论着。
“参见国公爷!”众人见穆泽衡进来,纷纷行礼。
穆泽衡摆摆手,示意众人免礼,然后指着顾琳渊说道:“这位是顾琳渊,从今日起,他就在工部当差,你们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职位。”
一位身材微胖、面容和善的中年官员走上前来,笑着说道:“国公爷放心,下官一定会安排妥当。顾公子,不知你对哪方面的工程比较感兴趣?”
顾琳渊微微欠身,恭敬地说道:“大人客气了,草民对水利和城防工程略有研究。”
中年官员眼睛一亮,说道:“哦?那可真是巧了,我们工部最近正好在筹备一项大型的水利工程,顾公子若有兴趣,不妨参与其中。”
顾琳渊心中一喜,这正是他展现自己才华的好机会,连忙说道:“草民求之不得,多谢大人成全。”
中年官员点点头,说道:“好,那你从明日起,便跟着工程队的王师傅学习,他可是我们工部经验最丰富的水利专家。”
“是,大人。”顾琳渊应道。
穆泽衡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,便对顾琳渊说道:“你好好干,别给我女儿丢脸。”
顾琳渊郑重地点点头,说道:“国公爷放心,草民定当竭尽全力。”
穆泽衡满意地离开了工部。
……
从第二日起,顾琳渊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水利工程中。他每日跟着王师傅在工地上奔波,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,虚心向工匠们请教。他的勤奋和聪慧很快便赢得了众人的认可。
一日,王师傅带着顾琳渊来到一处正在修建的水坝前,指着水坝说道:“顾公子,你看这处水坝,按照目前的设计,虽然能够满足灌溉需求,但在防洪方面却存在一些隐患。你有什么看法?”
顾琳渊仔细观察了一番,然后说道:“王师傅,依草民之见,我们可以在水坝的两侧增加一些泄洪道,同时加固坝体的基础,这样既能提高防洪能力,又能保证水坝的稳定性。”
王师傅听后,眼中露出赞赏之色,说道:“顾公子所言极是,你的想法与我们工部几位资深工程师不谋而合。看来你对水利工程确实有着独到的见解。”
顾琳渊谦虚地说道:“王师傅过奖了,草民不过是初窥门径,还有很多需要向您和各位前辈学习的地方。”
王师傅拍拍他的肩膀,说道:“不必谦虚,你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。这样吧,我把这次水利工程的核心设计部分交给你负责,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。”
顾琳渊心中一振,连忙说道:“多谢王师傅信任,草民定不负所托。”
……
随着时间的推移,顾琳渊在水利工程中的表现越来越出色。他提出的许多创新性的设计方案,不仅提高了工程的效率和质量,还为朝廷节省了大量的资金。他的名字逐渐在工部乃至整个朝廷中传开。
一日,皇上在朝堂上听取各部门的工作汇报。当听到工部尚书提及顾琳渊在水利工程中的杰出表现时,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“这位顾琳渊是何人?竟有如此才华?”皇上问道。
工部尚书连忙说道:“回皇上,顾琳渊乃是安国郡主即将成婚的夫婿,原本出身寒门,但进入工部后,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,为我朝的水利工程做出了重要贡献。”
皇上听后,微微点头,说道:“原来如此,看来安国郡主倒是选了个有才华的人。传旨,赏顾琳渊黄金百两,锦缎十匹,以资鼓励。”
“谢皇上隆恩!”工部尚书连忙领旨。
……
消息传到工部,众人纷纷向顾琳渊道贺。顾琳渊心中虽然欣喜,但并未因此而骄傲自满。他知道,这只是一个开始,他还有更长的路要走。
一日,顾琳渊正在办公室内绘制水利工程的图纸,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。
“顾公子,好消息啊!”王师傅大步走进来,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。
顾琳渊连忙起身,问道:“王师傅,何事如此高兴?”
王师傅笑着说道:“顾公子,皇上刚刚下旨,要召见你。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,说明皇上对你的才能非常认可。”
顾琳渊心中一凛,他知道,这是一个重要的机会,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。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,说道:“王师傅,那我们即刻进宫吧。”
……
皇宫内,金碧辉煌,气势恢宏。顾琳渊跟随着王师傅,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大殿。
“草民顾琳渊,参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顾琳渊跪在地上,恭敬地行礼。
皇上坐在龙椅上,目光锐利地打量着顾琳渊,说道:“顾琳渊,朕听闻你在水利工程中表现出色,今日召你前来,便是想听听你对目前我朝水利工程的看法。”
顾琳渊心中一紧,但很快便镇定下来,他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对当前水利工程的见解,包括存在的问题以及改进的建议。他的言辞条理清晰,观点独到,让皇上不禁频频点头。
“好!顾琳渊,你果然是个有才华的人。”皇上赞许地说道,“朕决定,任命你为工部侍郎,负责全国的水利工程建设。你可有信心胜任?”
顾琳渊心中大喜,连忙说道:“多谢皇上信任,草民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皇上所托!”
皇上满意地点点头,说道:“好,朕就期待你的表现。退下吧。”
“是,皇上。”顾琳渊恭敬地退出了大殿。
……
走出皇宫,顾琳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他知道,自己的人生从此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他不仅要实现自己的抱负,还要让穆瑶笙为他感到骄傲。
回到工部,王师傅和众位同事纷纷围上来,向他表示祝贺。
“顾大人,恭喜恭喜啊!”
“顾大人,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!”
顾琳渊笑着回应道:“各位过奖了,这都是皇上的恩典和大家的支持。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努力,为我朝的水利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。”
众人纷纷点头,对顾琳渊的谦逊和才华更加敬佩。
……
随着时间的推移,顾琳渊在工部的职位越来越高,他的才华和努力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。他与穆瑶笙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。
一日,穆瑶笙来到工部看望顾琳渊。她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,头戴珠翠,宛如仙子下凡。
顾琳渊见到她,心中一阵欢喜,连忙迎上前去。
“郡主,你怎么来了?”顾琳渊温柔地问道。
穆瑶笙微笑着说道:“我来看看你,最近听闻你在工部表现出色,皇上还任命你为工部侍郎,真是恭喜你了。”
顾琳渊握住她的手,说道:“这都是多亏了郡主的支持和鼓励,否则我也没有今天的机会。”
穆瑶笙摇摇头,说道:“这是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换来的,与我无关。不过,看到你如今如此出色,我也为你感到高兴。”
顾琳渊深情地看着她,说道:“郡主,你放心,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,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。”
穆瑶笙心中一暖,靠在他的怀里,说道:“我相信你,我们一起努力,共同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。”
两人相拥在一起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彼此。
……
不久后,顾琳渊与穆瑶笙的大婚之日终于到来。整个上京城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。安国公府和工部都为这场婚礼做了精心的准备。
婚礼当天,顾琳渊骑着高头大马,身着华丽的婚服,带领着迎亲队伍前往安国公府迎娶穆瑶笙。一路上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,引得无数百姓驻足观看。
来到安国公府,顾琳渊在众人的簇拥下,走进了穆瑶笙的闺房。他看到穆瑶笙穿着凤冠霞帔,美得如同仙子一般,心中不禁一阵激动。
“郡主,我来接你了。”顾琳渊温柔地说道。
穆瑶笙微微点头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在众人的祝福声中,她与顾琳渊携手走出了闺房。
迎亲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顾琳渊的新宅。婚礼仪式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顺利进行。
顾琳渊与穆瑶笙在众人的见证下,拜堂成亲,结为了夫妻。
……
婚后,顾琳渊与穆瑶笙相濡以沫,共同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。
顾琳渊在工部继续发挥自己的才华,为国家的水利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
而穆瑶笙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,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。
他们的爱情故事也成为了上京城中一段佳话,被人们传颂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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